子时的河风裹着潮气漫过林阎的后颈,他低头时,残页上那枚青铜印记正随着心跳频率发烫。
老鬼头枯枝般的手指还搭在水面,划开的涟漪里倒映着他泛红的眼尾——像极了被剥去最后层伪装的老兽。
"清道令。"林阎轻声念出这三个字,声音被风撕成碎片。
他能感觉到掌心里那团灼热在往血肉里钻,像块烧红的炭,却又分明没有温度。
这让他想起解剖台上那些被邪祟侵蚀的尸体,表面冰凉,内脏却焦黑成炭——都是表里相悖的东西。
老鬼头的枯枝"咔"地断在手里。
他慢慢直起腰,佝偻的脊背在月光下投出扭曲的影子:"接住。"
林阎这才注意到老人摊开的掌心。
那枚青铜令牌不知何时躺在那里,表面的纹路像活物般游动,仔细看竟是无数纠缠的细线,每根线尾都拖着星点荧光——像极了他在生死簿里见过的命运轨迹图。
指尖触到令牌的瞬间,林阎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那不是金属的冷硬,反而带着某种温热的黏腻,像刚从血肉里剜出来的器官。
他能清晰感知到其中翻涌的能量,不是灵气,不是阴气,更像...某种被反复揉捏过的因果之力,带着旧时光的腥气。
"书生。"林阎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篝火。
王书生正蹲在石墩前整理笔记,羊皮纸被风吹得哗啦作响。
听见召唤,他推了推眼镜,将毛笔别在耳后走过来,衣摆沾着未干的朱砂印——显然刚画完今晚的星象符。
"试试。"林阎把令牌递过去。
王书生没接,反而从怀里摸出张黄符。
他咬破指尖在符上点了点,咒语刚念到"天地玄宗",那符纸突然"刺啦"一声自燃,灰烬打着旋儿粘在令牌表面,又被某种力量弹开。
"屏蔽了。"王书生捏着烧剩的符脚,镜片后的眼睛亮起来,"不是普通的防御,是...令牌主动拒绝信息读取。"他伸手想再碰,被林阎按住手腕:"别试了,它认主。"
陆九娘的银铃在身后轻响。
林阎不用回头也知道,那姑娘正倚着老槐树,指尖绕着发间的骨簪——那是她感知邪祟时的习惯性动作。"有股子陈年老坟的味儿。"她的声音带着惯有的懒散,"比老鬼头身上的还沉。"
老鬼头突然笑了,笑声像破风箱:"九娘好鼻子,这玩意儿在我怀里揣了五十年,确实该换换味儿了。"他踉跄着走到林阎身边,枯槁的手背蹭过令牌表面,"初代清道夫用自己的神魂炼的,每道纹路都是条被斩断的因果。"
林阎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令牌边缘。
他想起影像里那个女子心口的印记,和老鬼头、此刻自己掌中的纹路如出一辙——原来他们都是清道夫一脉。"激活会怎样?"他问,声音比河风还冷。
老鬼头的笑僵在脸上。
他望着河对岸翻涌的黑云,那里传来的焦糊味更浓了,像有人在烧陈年的黄表纸。"重置因果体系。"他说,"所有被变量污染的轨迹都会被抹干净,包括...你。"
林阎的呼吸顿了顿。
他想起小七昨天给他看的伤疤——那道从肩胛骨延伸到腰际的青紫色痕迹,是幽泉孢子留下的印记。
想起陆九娘每次用鬼影沟通后,眼尾会渗出黑血;想起王书生整理记忆战士碎片时,总会对着某张残页发愣,那上面写着"林阎"两个字。
"你也是变量。"老鬼头的声音突然沙哑,"当年我们往系统里塞变量,是想给世界留个活口。
现在这活口要把自己烧死,才能救其他活口。"
篝火突然"噼啪"炸响,火星子溅到小七脚边。
那姑娘正蹲在火堆旁拨弄烤糊的红薯,闻言猛地抬头。
她的瞳孔还是浅灰色的,像被雾蒙住的玻璃——那是实验体未完全化形的特征。"阿阎哥哥。"她扯了扯他的衣角,指尖凉得像冰,"你又在想那些要死要活的事了?"
林阎低头,看见小七发顶翘起的呆毛被火光映成金色。
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她时,这姑娘还裹着染血的羊皮,喉咙里发出羊的咩叫。
现在她会给他留烤红薯,会在他熬夜时偷偷盖件外衣,会因为他说"鬼片里的女鬼妆不科学"而翻遍古籍找"符合腐败规律"的案例。
"没事。"他揉了揉小七的发顶,掌心触到她温热的头皮——这温度真实得让人心慌。
转身时,他悄悄将清道令贴在胸口的残页上。
生死簿残页立刻有了反应。
原本空白的地方泛起青光,一道细如游丝的光流钻进令牌,像两根久别重逢的琴弦,轻轻震颤着共鸣。
小七的手指突然掐进他手腕:"你的神魂在抖!"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"是不是又要疼了?"
林阎按住她的手,冲她摇头。
他闭起眼,借着之前在人格剥离阵里学的小法门,意识慢慢抽离身体。
再睁眼时,他站在一片倒转的世界里——河水往天上流,篝火变成冰蓝色,王书生的笔记在半空倒着翻页,最后一页的字迹竟是"林阎死亡记录"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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