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,并非肌肤所感的寒意,而是源自骨髓、渗透灵魂的冻结。
那模糊的人形光影悬于虚空,比葬神渊的雷云更沉重,比玄冰海眼的寂灭寒渊更令人绝望。它没有具体的五官,只有不断流淌、生灭的规则符文构成的身躯轮廓,每一个符文的明暗闪烁,都似一次世界的呼吸,一次宇宙规则的轻颤。它仅仅是存在于此,这片空间便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无形的压力让空气粘稠如铅汞,脚下的山岩无声无息地向下塌陷、晶化,仿佛整片大地都在向它沉服、凝固。
凌清雪闷哼一声,脸色瞬间惨白如纸,娇躯微晃,几乎站立不稳。她识海中那柄刚刚凝聚雏形、清冽如冰的心剑,此刻发出刺耳的哀鸣,剑身之上瞬间爬满了细密的裂纹。天道意志的锁定,如亿万钧重锤直接轰击在她脆弱的神魂本源上。道基的旧伤被这无上威压狠狠撕裂,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,又被她死死咽下,唯有紧抿的唇角和额角暴起的青筋,昭示着她在承受何等酷刑。
“操!”战红缨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,如同濒死凶兽的低吼。她周身沸腾如熔炉的气血被强行压回体内,霸道无匹的战意在这凌驾万物之上的威压面前,脆弱得如同狂风中的烛火,几乎被瞬间碾灭。她死死盯着那道光影,浑身肌肉绷紧到极限,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,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不屈的火焰,却只能在这绝对的“势”面前徒劳地燃烧。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被投入岩浆的蚂蚁,连挣扎的念头都显得荒谬可笑。恐惧?不,是更原始的、对毁灭本身的敬畏与无力。
唯有萧遥,挺立在前方。
欺天石悬浮在他头顶,那块经历了异界漂泊、刚刚融合了补天玉髓的奇异石头,此刻正以前所未有的疯狂速度旋转着,核心处流淌的七彩霞光被催发到了极致,化作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光膜,将三人勉强笼罩在内。七彩光膜剧烈地波动、扭曲,每一次与外界无形压力的碰撞,都发出令人心悸的滋滋声,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碎。萧遥的脸色同样苍白,额角冷汗涔涔,嘴角甚至溢出了一缕刺目的鲜红。他体内那深不可测的力量源泉在疯狂运转,如同决堤的洪流,不计代价地注入欺天石,维持着这最后一道脆弱的屏障。每一次力量的输出,都像是在燃烧他自己的生命本源。
那令人窒息的威压还在攀升,如同无形的磨盘,一寸寸碾磨着他们的意志与躯体。空间被彻底禁锢,时间仿佛也被冻结,只剩下那道光影在无声地宣告着最终的审判。
就在这死寂的、令人疯狂的压迫感即将把三人彻底碾碎的前一刻——
萧遥猛地深吸了一口气。那动作牵动了他体内的伤势,又一口鲜血涌上,被他硬生生咽下。他强行挺直了因巨大压力而微微佝偻的脊背,脸上肌肉抽动了一下,随即,那标志性的、混合着几分痞气、无奈,却偏偏又带着一股子混不吝的桀骜笑容,竟重新浮现在他苍白的脸上。他甚至还抬起手,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把嘴角的血渍。
“喂!”
这一声,打破了天地间令人窒息的死寂。声音不大,却清晰地穿透了空间凝固的屏障,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直指那光影的核心。
他摊开双手,掌心向上,做了一个极度无奈又带着点“商量”意味的手势,目光毫无畏惧地迎向那规则符文构成的“面孔”。
“商量个事儿行不行?”他咧着嘴,语气像是在跟集市上难缠的摊贩讨价还价,只是眼底深处,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淬炼后的绝对冷静,“劈也劈了,葬神渊、玄冰海眼、刚才那一下……追也追了,天涯海角、异界他乡,小爷我跑得也够累了,鞋底都快磨穿了!您老呢?这天上地下追着我劈,也费劲不是?这大好的世界,多少事儿等着您老人家维持秩序,总盯着我一个小人物,多掉价啊?”
他顿了顿,无视了身后凌清雪和战红缨眼中瞬间涌起的惊愕与担忧,继续朗声道,声音里那份玩世不恭的调侃下,是斩钉截铁、直指核心的锋芒:
“划个道儿出来呗?到底要怎样,您才肯高抬贵手,放兄弟我一条生路?总得给个章程吧?是让我自废武功?还是找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关到地老天荒?又或者……”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,“让我这‘异数’,也给您这‘秩序’出把子力气?总不能真就‘湮灭’一条路走到黑吧?那多没意思!”
话音落下的瞬间,时间仿佛彻底停滞了。
凌清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指尖冰凉。战红缨屏住了呼吸,金色的瞳孔死死锁定前方,全身每一寸肌肉都蓄势待发,准备迎接天道震怒下、足以将这片天地彻底抹平的毁灭一击。
然而,预想中的天崩地裂并未降临。
那悬浮的光影,周身流淌不息、仿佛蕴含宇宙至理的规则符文,骤然亮起!其光芒之盛,瞬间盖过了高悬的太阳,将整片天空都染成了冰冷、纯粹、毫无感情的银白色。无数符文脱离了光影的本体,如同亿万星辰被无形的引力牵引、加速、碰撞、湮灭、重生!它们不再是模糊的光点,而是化作了实质——一条条由最纯粹、最本源的法则力量构成的锁链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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