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口墨黑巨鼎的余温尚未散尽,鼎口残留的、凝固成灰白色油脂的羹汤残渣散发着浓烈的腥膻与油腻。战士们舔舐着空碗上最后一点油星,胃囊里那点滚烫粗糙的食物带来的短暂饱胀感,如同投入寒潭的石子,迅速被无边的疲惫和更深沉的寒冷吞没。巨窑依旧在咆哮,青白火焰舔舐着新添的湿柴,散发出惊人的热浪,但这热浪在深秋沟壑的湿冷空气中,如同孤岛,边缘迅速冷却,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闷热与刺骨湿寒交织的诡异体感。
草叶靠坐在滚烫的窑壁旁,树皮布衣被烘烤得散发出焦糊味,紧贴着皮肤,带来灼痛和更深的瘙痒。她强忍着不去抓挠,意识在秦霄碎片冰冷图谱和现实的泥泞中艰难穿行。入口处,石锤的陶埙军号那短促的“呜!呜!呜——!”如同垂死野兽的喘息,伴随着青铜箭矢撕裂空气的尖啸和墙外敌人濒死的惨嚎,构成一曲永不停歇的死亡乐章。每一次反击,都从濒死的躯体里榨取着最后的热量。
突然,一阵异样的、低沉而持续的轰鸣,如同大地深沉的呜咽,隐隐穿透了厮杀的喧嚣,从头顶的沟壑岩壁深处传来!
草叶猛地抬头!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沟壑上方灰暗的天空!不是穴熊人的进攻号角!是…雷声!
沉闷的雷声如同远古巨兽在云端翻滚,由远及近,带着一种湿冷而沉重的压迫感!紧接着,豆大的、冰冷刺骨的雨点,毫无征兆地,如同密集的石子般狠狠砸落下来!
噗!噗!噗!
雨点砸在滚烫的窑壁上,瞬间蒸腾起大片白雾!砸在战士裸露的皮肤上,带来针扎般的刺痛!砸在夯土墙和沟壑的地面上,迅速洇开深色的湿痕!
暴雨!深秋罕见的、冰冷的、倾盆暴雨!
“下雨了!下雨了!”一个战士下意识地张开干裂的嘴唇,试图接住几滴雨水。
然而,这冰冷的甘霖带来的并非希望,而是灭顶之灾的前奏!
沟壑的地势低洼!巨窑附近是仅有的高地,入口和沟壑深处的地面在暴雨的冲刷下,迅速变得泥泞不堪!浑浊的泥水裹挟着地面的污秽——之前砸碎尸体留下的骨肉泥浆、排泄物的污迹、战斗留下的血痂、腐烂的垃圾——如同无数条污浊的溪流,向着低洼处疯狂汇聚、流淌!
更致命的是,沟壑上方陡峭的岩壁!雨水顺着岩壁倾泻而下,形成一道道浑浊的小瀑布,疯狂灌入沟壑!水流迅速在沟壑底部,尤其是靠近入口和巨窑窑口之间的低洼地带,汇聚成一个不断扩大的、翻滚着泡沫的、散发着浓烈恶臭的污水潭!
浑浊、粘稠、漂浮着骨渣、毛发、排泄物残渣的污水,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上涨!迅速漫过脚踝,逼近小腿!冰冷刺骨的污水浸泡着战士们的皮靴(简陋的兽皮裹脚),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滑腻恶心的触感!
“水!水淹上来了!”
“好臭!是屎尿和死人血!”
“我的脚!冻僵了!”
惊恐的呼喊瞬间压过了厮杀的喧嚣!战士们本能地向窑口高地退缩,拥挤推搡!入口处的防线瞬间大乱!一个战士在后退时滑倒在泥水中,污水瞬间灌入他的口鼻!
“咳咳!救…咕噜噜…”他挣扎着,被污水淹没。
“稳住!别乱!”硬骨嘶声力竭地吼叫,试图维持秩序,但冰冷的污水和不断上涨的死亡威胁让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!墙外的穴熊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沟壑内的混乱,撞击和攀爬的攻势更加疯狂!
草叶站在窑口高地的边缘,冰冷的雨水顺着她枯槁的脸颊流淌。浑浊的污水已经淹没了她的脚踝,那粘稠滑腻、带着刺鼻恶臭的触感如同毒蛇缠绕。秦霄意识碎片中关于“流体力学”、“水压”、“侵蚀”、“公共卫生”、“瘟疫”、“低温浸泡致死”的图谱如同冰冷的洪水瞬间将她淹没!
“…水…聚…低…洼…必…成…泽…国…”
(水聚低洼,必成泽国…)
“…污…水…浸…泡…伤…口…必…生…腐…疽…”
(污水浸泡伤口,必生腐疽…)
“…秽…气…蒸…腾…瘟…疫…将…至…”
(秽气蒸腾,瘟疫将至…)
“…需…疏…导…泄…洪…排…污…迫…在…眉…睫…”
(需疏导泄洪,排污迫在眉睫…)
一个冷酷到极致、带着血腥效率的念头瞬间成型——排水!不惜一切代价!用陶!用这沟壑里唯一能快速成型的材料!用最短的时间,挖出排水沟,铺上陶管,将这致命的污水和秽物,强行导引出去!目标——墙外!让这死亡的洪流,去冲击穴熊人的阵地!
“泥!”草叶的声音在暴雨的喧嚣和污水的呜咽中如同炸雷,“寒潭净泥!所有能用的泥!快!还有,所有烧废的长陶管!全部拖过来!快!”她的手指向巨窑旁堆积的、之前烧制失败或未完成的长筒形陶管(原本用于排水或烟道)。
命令带着死亡的紧迫感!战士们从污水中挣扎着行动起来。泥被疯狂地挖来,混着雨水,变得更加粘稠湿滑。沉重的、长短不一、粗细不均的长陶管被从废料堆里拖拽出来,在泥水中滚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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